2017 春夏時裝周訪問──Pierpaolo Piccioli in Valentino

A NEW BEGINNING DEMANDS a certain of forgetfulness

第一次跟 Pierpaolo 面談，他先謝絕訪問期間進行的所有拍攝，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專注於訪問的內容，可見他有非常知性的一面，他的答案顯出他凡事深思熟慮的智慧，而且充滿個人情感及才華，是一位非常強調個人觸覺與創意的設計師。隨着合作十多年好拍檔轉陣，大家最關心的，當然是Pierpaolo 會不會讓這個紅地氈品牌來個大變身？又或是將好拍檔的設計影子全刪去？Pierpaolo 回答得相當得體，既能帶給品牌一個改變的生機，同時卻不忘品牌精髓，若以一句說話總結，大概就是「去蕪存菁」四個字。「在這次系列，我開始思考改變的可能性，若要重新出發，放棄某些思想包袱，必須忘記過去；若要重寫歷史，甚至先要忘記歷史本身，不過我並非刻意要改變大家對Valentino 一向以來的看法，我只是以更單純的心、以更深入的角度創作，創作一些我個人真心喜歡的東西。」

FASHION DESIGNER SHOULD BE SUPER PERSONAL

當我直接地問 Pierpaolo，什麼是他時裝設計上的核心價值時，他立刻強調「個人真心喜歡的東西」，拒絕娛樂大眾，坦言「這品牌就像我的家，從設計中必須反映我個人最認同的價值，我會形容為 super emotional、super personal，你要以心靈來感受它。」Pierpaolo 的話聽來暗藏玄機，內裏意思大概就是「唔理咁多，做番自己」。顯然，Pierpaolo 不理會潮流，獨力設計也不會令他有何改變，因為他向來就是我行我素的。今季他帶大家回到他作為一個傳統意大利人、最為喜愛的中世紀及文興復興之間的過渡期：「因為這正是藝術歷史上改變的關鍵時期，我喜歡藝術，我是一個意大利人。」他多番強調自己以品牌為家，尋根個人身份記認，相信是他獨力當家作主後，可以百分百展現最真實的自我的首次。

DESIGNING CLOTHES IS JUST LIKE MAKING A MOVIE

Pierpaolo 認為時裝不止是漂亮的外衣，對他而言，時裝設計是可叙事的媒體，因此他將時裝設計比喻為拍電影：「我向來是電影迷，年少時曾夢想當導演，後來發現了時裝和它強大的演繹力，決定成為設計師。對我來說，是夢想的一種自然演進。」聽來有點抽象，設計一套衫與導演，在製作及形式都有差天共地之別，但他卻這樣理解:「兩者的做法不同，但思考模式是類近的，首先，無論是時裝設計師或導演，都必先思考一下你想傳遞什麼信息、說什麼故事，然後就讓觀眾或穿衣者自行去感受這個『觀後感』和『穿後感』。」

Pierpaolo Piccioli 中學畢業後入讀羅馬的 Istituto Europeo di Design，投身時裝界初年任職於裁縫工作室，對這個行業很有憧憬，累積了數年工作經驗後於 1990 年加盟 Fendi，負責設計品牌的配飾系列，其間深入對意大利的高級工藝深有興趣，開啟了他的意大利工藝啟迪之門，時至今日，他非常善於將「叙事性創作」與「傳統工藝」合而為一。

系列中不少圖案很有天真瀾漫的手繪圖案，這是 Pierpaolo 刻意邀請英國畫家兼紡織品設計師Zandra Rhondes 繪畫，讓她以 Pierpaolo 非常喜歡的中世紀畫家 Hieronymus Bosch 的三聯畫作品《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》為繪畫靈感，關於三者的聯繫，Pierpaolo 稱之為跨越時空的奧運接力賽，事實上 Pierpaolo 特別地聯同設計團隊及工匠，親身造訪 Zandra 位於倫敦的studio，試圖將手繪平面創作與一針一線融為一體。

NARRATIVE IN CRAFTSMANSHIP

「我與工匠緊密合作，透徹認識卓越的意大利工藝，這些經驗非常寶貴，讓我了解及感受當中的成規，然後打破慣例，繼而改寫。精工妙藝是設計師最重要的質素，它是每個創作流程的基礎。」Pierpaolo 如是說。

Pierpaolo 最先從品牌的配飾系列開始，及後投身高訂系列的殿堂，以往作品都盡顯意大利非凡工藝，如此重資投放在工藝上，可會輕視了設計上的創意?當我要他二擇一的時候，他的樣子有一刻的停頓，然後真心地說：「若真的要二擇一，應以創意帶動工藝，但我不能輕視工藝的重要性，工藝是創意的基礎，創意之謂創意，不是憑空說的，創作者必須對傳統及工藝各有深厚認識，否則無任何創意可言。」Pierpaolo 離開 Fendi 後，加入Valentino，從革新 Valentino Couture 的傳統開始，到開創新的配飾系列，無一不承傳品牌創辦人的風範，如此尊重品牌的傳統，可有成為對其創意的桎梏?「由始至終，承傳 Valentino 文化的首要任務是體現品牌的意念和神韻，而不是肆意將它的經典改頭換面，我創作的過程可以說是以 Atelier of Couture 為依歸。」

THE NEW VALUE FINALLY EVOKES

Pierpaolo 多番強調改變的重要，這是否意味着他今個系列的嘗試是他從未試過的呢？想不到他卻說：「我沒有想過以前是否這樣嘗試過，我只是很隨意地做我想做的設計，我從不會多想大家的觀後感。」既不一切推翻歷史，卻說過去的已成過去，表面上是次系列還是跟從前差別不大，但眼睛雪亮的稍微用心一下，已經看到 Pierpaolo 以最自然的姿勢，徹底將軚盤扭到另一個方向去了。

大家的焦點很易落入 Valentino 與 Christian Dior 的分別，也執着於一兩套相似的設計來批評，但忘記了 Pierpaolo 設計中許多細節及意義跟從前很不同，看完騷的第一個感覺是沒有以前那麼重釘工，整體簡約了不少，強調輪廓的整體塑造，裙子上就算有釘工，你覺得那些像一幅畫多於刺繡，也是 Pierpaolo 成功將手繪畫與針藝合二為一，是為工藝登峰造極之境界，看山再也不是山。

Pierpaolo 提及系列中一種重要的價值：「漸漸演變的價值」，綜合上述所提到的因素，他強調接納對比與不完美思潮的重要性，將之形容為「龐克的人文主義」，說 Valentino 很 punk 其實也有迹可尋，他對 Punk 的詮釋，簡單來說就是追求稟性、不造作，愛色彩，色彩帶來視覺衝擊，也帶來詩意及氣質，讓他的每款設計都獨一無二。「我喜歡人文主義（Humanism），才可啟迪創意。我們的品牌建基於人與人之間的聯繫，在這裏我領略到必須對傳統有深厚的認識，才可以承先啟後綻放創意。與此同時，我也知道因為尊重傳統所以有局限感，但這份意識可以解放你的思想，讓你找到方法跨越障礙。」總括而言，Pierpaolo 認為「Valentino 的新方向是 personal yet unanimous，而且，故事還未寫完呢⋯⋯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