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ermès 櫥窗設計的故事：商業離開了藝術就不能打動人

很多歷史悠久的品牌往往通過商業改革回應時代轉變，卻很少有品牌關注內在的價值，更甚於外在的利益。愛馬仕由每年的年度主題、出品至宣傳，櫥窗設計以至對年輕藝術家的支持，都見家族子孫傳承着祖先的工匠精神，骨子裏流着藝術的血，對藝術的熱愛並非能以商業計算。

「我一直希望我的作品真實而真誠。我被認為是超現實主義的， 我確實喜歡， 然而使用真實的東西， 人們才能夠認識。它必須是意想不到的， 不尋常的和令人驚訝的，它必須吸引路人。」－－ Leïla Menchari

說一個故事比賣一件產品重要

 
「1923年，我祖父買下了公司位於 24 Faubourg Saint Honoré 總部。當時，巴黎人深深陶醉於櫥窗中陳列的那些獨創而又奢華的擺設和商品，其中包括了一些現存放在博物館的物件和公司早期非常暢銷的商品。」Jean-Louis Dumas 曾在一段自白中回憶說。「櫥窗」對品牌而言是吸引顧客的工具之一，無論意念有多好，總要把衣服飾品展示作軟性推銷；這做法對 Hermès 而言並不成立，因為櫥窗不僅是美麗的起源，更是家族引以為傲的創作。那是現年八十九歲、品牌御用櫥窗設計師 LeïlaMenchari 的舞台，在那裏，一幕幕生命的奇幻旅程毫無保留地與大眾分享。
 
Leïla 自1961年加入愛馬仕，1978開始為品牌總店設計櫥窗至2013年，憑藉天馬行空的構想，三十五年間創作出無數為人津津樂道的作品，愛馬仕集團總裁 Axel Dumas 更稱她是一個無人能及的”Story Teller”。為紀念她的多年貢獻和匠心傑作，愛馬仕家族就在巴黎大皇宮舉辦了名為《Hermès à tire-d’aile – Lesmondes de Leïla Menchari》的主題展覽，將 Leïla 眾多創作中的其中八個經典重現大家眼前。
 
展覽開幕典禮開始，Leïla Menchari 在總裁 Axel Dumas 和藝術總監 Pierre-Alexis Dumas 陪同下進場，Leïla 雖年屆八十九，仍是精神奕奕，身旁經過的人都很恭敬的向她問好。三人坐在會場中央的沙發上，Axel先為典禮作開場白，他輕輕牽着Leïla的手，道來品牌，以至自己與她的難忘時刻，「容許我冒昧的說 Leïla Menchari 已是 Hermès 家族的女兒。回想小時候，我的叔叔 Jean-Louis Dumas，當時愛馬仕的總裁很喜歡帶我和弟弟到 Faubourg 總店看櫥窗，有一次，那個櫥窗是以小麥裝飾，突然有羣老鼠匆忙的走來走去，又驚又喜；不只當時小時候的我們，就連路人每每行過店舖門口，總會帶着期待的心情駐足觀賞我們的櫥窗，希望得到驚喜。
 
「Leïla曾說”The extraordinary is my element”，說的也是，用色如花卉般鮮豔、炎熱如沙漠、如綠洲一樣的青葱，出自她手的作品均充滿東方色彩和幻想力，如奇異動物和植物，或是古代神話中巨大並飾有飛翼的腳……法國著名作家 Michel Tournier 形容 Leïla 是”Queen of Enchantment”，我很感激 Leïla 為愛馬仕的貢獻，她是如此的慷慨，把禮物送給巴黎大眾。今天，我也帶着我的兒子看櫥窗，我曾問Leïla”Isn’t he a bit too young”？她很堅定的回答 “It is never too early to appreciate beauty”。」直至完場，Axel 和 Leïla 的手也是緊緊拖着，演講期間，Axel雙眼不時泛着眼光，對他而言，Leïla 從不是品牌的員工，是好老師，是從小到大的好夥伴；自小他就看着 Leïla 在櫥窗內工作，跟他分享何謂美麗，數十年間的點點滴滴至今，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獨具慧眼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

 
“With Leïla, the world is a feast.” 在展覽場刊內看到這一句。Hermès 和 Leïla，也許就是上天注定的一對，誰也不能沒有了誰，「我生於突尼斯北部，先後於突尼斯美術學院和巴黎美術學院畢業，所以我有兩個家鄉，對我來說Hermès是一個家庭，當時一個人在巴黎生活，Annie Beaumel 和 Jean-Louis Dumas將我由無助中拯救出來。在我三十四歲的時候，她要求看我的作品集，看看我的夢想；由於我母親是在法院當書記，是突尼斯女權解放運動的先驅，父親則是一位律師，他們總說我太愛做夢，要我腳踏實地做人，這次我的缺點變成了我的優勢。」Leïla回憶說。
 
“Draw me your dreams.”是當年專門負責Faubourg總店櫥窗設計的 Annie Beaumel 跟 Leïla 說的一句話。Leïla 熱情奔放，充滿異國風情的畫風本與愛馬仕高端優雅風格不符，然而 Annie 慧眼識英雄，要求她為品牌標誌性香水 Calèche 設計一款「夢想的馬車」櫥窗，Leïla 就從 Murano 玻璃中得到啟發，提出以海馬拉着一輛晶瑩剔透的開篷馬車的方案，整體方向被接納，Annie 只是否決了海馬，以蜻蜓取而代之，「在愛馬仕的工作坊裏，充滿着無限的可能性。此外，對於結果，必須追求完美，不得有絲毫馬虎。」她說。這個過程，每年必須經歷四次，因為櫥窗需配合品牌年度主題和季度進行交替變換。
 
1961年加入愛馬仕，Leïla 一開始只是手套櫃枱的普通售貨員，就是抓住了當時櫥窗負責人一次感冒請假的機會，為愛馬仕打開了奇異幻想的大門；當時她把馬鞍倒掛，各種產品以出人意表雜亂無章的形式佈置其中……1978年，當時新任總裁 Jean-Louis Dumas 決定把 Faubourg 櫥窗託付給她，此外，他更指定Leïla主持愛馬仕絲綢色彩委員會，為經典方巾挑選色系。Axel補充：「我的兩位意大利朋友，跟我說Hermès對他們來說有點昂貴，但每當前往巴黎，必定會去看櫥窗！櫥窗讓大眾了解品牌的內在，反映了我們是什麼，想說什麼，我們有能力去作什麼。」Axel 說。
 

Leïla在總裁Axel Dumas（左）和藝術總監Pierre-Alexis Dumas（右）陪同下進場，三人坐在會場中央的沙發上，道來這些年來的難忘時刻和體會。

想像力不枯竭要時加灌溉

 
Leïla能擁有這奇妙的想像力，家鄉突尼斯給了很大的支撐，她說：「突尼斯充滿了神奇和秘密，流傳着很多奇幻故事，所以我其實就是在前景中長大的。在法國，情況恰恰相反，大家都非常理性。剛剛來到法國時，我總是覺得這裏的人太愛拿神聖的東西開玩笑了，甚至有些尖酸刻薄。在他們眼中，任何稍微有些浪漫傳奇色彩的東西都是可笑的。」在愛馬仕，在絕對的信任和支持下，她能夠輕而易舉的將所思所夢化為現實，這令她欣喜不已，打從心底卻是感到壓力，因為一旦現實攀升到夢想的高度，獲得了將夢幻化作現實的魔法，那麼要想能夠重複施展這種魔法，就必須懂得如何去滋養它、澆灌它，懂得如何去不斷提升自己操持魔法的水平，豐富自己的想像力使之成為永不枯竭的泉源。
 
Leïla說並非每個出自她手的櫥窗都是如此複雜，她回想起一次的經驗，說：「我做過一個非常簡潔的佈置，幾乎沒有物件在內；那是個海灘的場景，置放以波浪紋的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礁石，一副眼鏡和一件泳衣，我把品牌Eau d’orange verte香水噴在街上。當時Jean-Louis Dumas第一個反應是：『但是Leïla，那裏什麼東西都沒有。』之後，他看到一位婦人在嗅，他說 “Breathe, Madame,breathe”，慢慢地吸引了更多人來並堆成人羣。」Leïla分享這個故事，說明關鍵是能夠以不同的方式表達人們喜歡的東西，這同樣套用於今次在大皇宮舉行的展覽，物件是一樣的，卻換上新形象示人。至於最難忘的是1999年”stars and mythology”（星辰）年度主題，「我找來當年大學朋友Albert Féraud，告訴他我想製作一個能在太空旋轉的隕石，要把它放到櫥窗中，這是一個多瘋狂的想法！他用了為巴黎Porte Maillot的Koenig Memorial工作時所剩下的金屬，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，但他真的把我的要求實現。」
 
沒有愛馬仕，就沒有Leïla Menchari，這是Leïla所認同的；由於品牌對藝術的無條件無止境追求，為她建立一個無拘束的舞台，將本是無可能的都能一一實現。在她心中，一直住着那個不願墨守成規，不願被傳統約束的小孩，在她一生中，不少譏誚嘲諷隨着她，但她從來不為所動；在愛馬仕，Leïla找到另一片的花園，無拘無束地做回自己。
 

將經典櫥窗重現眼前，展覽開幕當晚， 入口就置放了1995年春夏櫥窗”Partir d’un pied léger”的主角，由 Christian Renonciat 製作的雕塑，十分壯觀。

2012秋冬作品，山洞場景配合綠燈光，鏈條模仿蜘蛛網，猶如奇幻故事中的一幕。

1998年春夏名為《A l’ombre du saule blanc》作品，雕塑由Benoit Luyckx製成。

這是2013年的秋冬櫥窗，黃色燈光配合動物頭骨和豹紋馬鞍，充滿異國情調。

家鄉突尼斯一直是Leïla無限靈感的來源，作品富有東方色彩成為她的標誌，2008年春夏佈置如皇宮般氣派堂皇。櫥窗內擺放的產品幾乎都是展示品，為主題度身訂造，不作發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