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汶澤說，黃秋生曾教過他：「如果喜歡一件事而不去研究，與豬無異？」沉醉於名成利就囂張跋扈的他當時被當頭捧喝，自此凡是自己喜歡的必深入研究；更準確是：只做自己喜歡的事。人生如果是一場考試，終身學習就好， 毋需年年考第一嘅；人生如果是一場遊戲，更應該無痛打爆機。選擇你喜歡的，再喜歡你選擇的，很合情合理。
「因旅行而活着，為電影而死去。」(BORN A TRAVELLER, DIE A FILMMAKER) 這是我相識多年的導演好友雲翔社交媒體的自我簡介。記得他曾經跟我說過，會用畢生「彈藥」(包括金錢和心力) 去拍電影，拍到一天「乾塘」，方休。想不到 3 月 24 日，他做了一個決定。發了一通短訊給我後不久，便在面書撰文：「拍完第 10 部作品《裸族》的「香港部落」之後，將離開這個駐足 40 多年的城市，也為 16 年的電影創作生涯畫上句號。」
他的急流勇退，也是一齣香港電影。
人無癖不可與交。沒有癖與疵的人，都太乏味空洞、枉為人類。
《永久居留》的同名寫真書 | (左) 雲翔；(右) 彭冠期
「會為電影死去」的雲翔，離開香港、 停止創作？前者可以理解，但後者有點不可思議。
「人生誰都說不準。為何要立下誓言？是不是像一些歌星說封咪、拒絕攞奬， 轉頭又復出？」翌日我跟他晚飯，問他原因、聽他訴心聲。「個個都咁講，你知我有幾理性㗎！」他喊道。是時代、疫情、世道讓人「心累」，累到難以為自己喜歡的事情再投入耕作，只想躺平；累到連自己喜歡甚麼都開始質疑；累到連選擇都無法選擇，隨風搖擺、連想像都支離破碎、在沒有最荒唐的世界幾近窒息。
電影是一個導演向世界發聲的語言，許鞍華 74 歲仍希望一部接一部的拍；奇連伊士活拍到 90 歲仍有話說，但雲翔面對這個世界、荒謬的發行制度、人禍與天災、言論自由的牽絆，再能言善辯的他也「無語」了。
認識雲翔的時候，他並未執導演筒。那時，我是初出茅廬的財經記者，他是創業板第一間上市公司天時軟件的靈魂人物與 COO。2001 年他全身而退， 套現收山兼移民澳洲，2005 年回港後便轉型做電影導演及製片，名字更由 DANNY 改為 SCUD。其執導的同志電影都以風格大膽前衛見稱，男演員在片中裸露是基本，其中《愛很爛》更有打真軍口交鏡頭，他還曾放話「醜陋的才需要遮蔽」，對自我風格挾十級自信， 2010 年的《安非他命》更入圍柏林影展。
雲翔說，新片《香港部落》預計今年七月動工，而該片也是他宣布「收山」的最後一部電影，他希望可以盡興而拍，不受任何束縛。雲翔另外兩齣電影《屍房菜》、《十三門徒》在去年疫情前就拍好，但尚未上映，「如果不是關錦鵬導演一直鼓勵，我早就放棄發行了。」 但這兩齣電影有情節涉及敏感內容，未知最終能否在香港上映。
酒過三巡，雲翔跟我回顧了一下他的人生，在廣州長大、初中來港，會考沒太讀書也考了個 4A4B 回來。之後，就告訴我令他決定收山的「最後一根稻草」。
就在雲翔作出決定前一天，作為網球迷，他不會錯過這單體壇大新聞：女子網球世界排名第一、來自澳洲的 ASHLEIGH BARTY，突然在社交媒體宣布退役，震驚網壇。事業如日中天的她，表示希望追逐其他夢想，故決定告別球壇，重點是：她只有 25 歲。年紀輕輕的她已經收穫大滿貫冠軍， 包括 2019 年法網、2021 年溫布頓與 2022 年澳網，她也是 44 年來首位在澳洲獲得單打冠軍的主場球員。 BARTY 指去年贏得溫網冠軍已達到自己的終極夢想，坦言「這樣結束生涯的話就很完美。」最爆是，急流勇退的她轉打高爾夫球，很快又拿了首個冠軍，她的確非池中物。而 BARTY 退役後，遞補世界第一的對手 IGA SWIATEK 便哭了足足 40 分鐘。
雲翔拍了十齣亳不顧及市場、絕對自我的電影，這樣結束應該也無憾吧？
雲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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