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van Lau：時裝編輯和造型師是這樣的

時裝好像有股不可抗拒的萬有引力，總是令人迷戀，投懷送抱。為進入時裝界核心，不少人都渴望成為時裝編輯和造型師，有人因為熱情，有人為理想，有的只為滿足虛榮心。百花齊放，有競爭本來是美好，但當生態環境被扭曲，初衷和意志被摧殘，大家都像行屍走肉，今日的時裝編輯和造型師工作，究竟還有什麼意義？每張相片，每個文字，每個權力後背，我們又創造了什麼？

將時裝雜誌《Harper’s Bazaar》發揚光大的 Carmel Snow，是第一代時裝編輯，亦開創了 fashion photography 先河。早在20年代，她已經在《Harper’s Bazaar》從事造型工作，跟著名攝影師 Edward Steichen、Martin Munkacsi 和時裝設計師 Jeanne Lanvin 合作無間。有關她的訪問和名言，簡直寥寥可數。但曾經跟她工作過的，都被她的說話啟發過，著名時裝編輯 Polly Mellen 便是其中之一。Polly Mellen 在一個訪問曾憶述 Carmel Snow 對她說：「如果有一個人以為自己是大明星，我們都一樣是明星。你要出外走走，將工作做到最好，抽空接觸所有設計師，不論有名氣或籍籍無名，不應該只關心大片拍攝，因為你不會知道另一邊角落將會發生什麼，誰是明日之星，這些都是你的工作。」

在未成為美國《Vogue》主編前，Diana Vreeland 在《Harper’s Bazaar》擔任時裝編輯長達 26年，是 Carmel Snow 的左右手，也是重要功臣。有關 Diana Vreeland 的生前事跡，大家都耳熟能詳。而由她一手提攜出來的時裝設計師及攝影師，亦數之不盡。她的名言，句句都發人深省。而我印象最深刻，是在記錄片《Diana Vreeland: The eye has to travel》中，著名專欄作家 Bob Colacello 憶述 Diana Vreeland 曾經對他這樣說：「你不是要滿足人們的渴求，而是要啟發他們未知的渴望。」當現今做雜誌媒體的人只會關心讀者喜好，這句話更有如當頭棒喝。

攝影大師 Richard Avedon 曾經說，Diana Vreeland 是他一生人見過最有才華的時裝編輯。她有源源不絕的創作靈感，是因為她好學不倦和好奇心，她愛閱讀，所有書都會看，甚至面前放了一本電話簿也會帶來看。她思想前衛，當很多人在過去歷史找尋主意，她卻反其道而行。「不要回望，只須向前走。拋開所有主意，因為每個主意之下都會有新的主意誕生。」

作為 Diana Vreeland 愛將，Polly Mellen 當然才華出眾。她在很多方面亦承傳 Diana Vreeland 的理念，例如提攜後輩，著名時裝造型師 Joe Zee 和 Lori Goldstein，甚至 Vera Wang，都曾經擔任她助手，在她身上獲益良多。當年 Nicolas Ghesquière 在 Jean Paul Gaultier 當助理實習生時候，亦已經被她注意到。Polly Mellen 對工作的嚴苛，不顧後果的做事方式，跟 Diana Vreeland 如出一轍。她曾經說：「你要做的，是擁有膽識的渴求，沒有膽識，你是沒法再向前走。」當年她在《Harper’s Bazaar》擔任時裝編輯，有次拍攝因為覺得一條裙子不好看，便將底面反轉並穿在模特兒背面，用一條男裝腰帶繫著。因為該設計師品牌是廣告客戶，事後她被公司照肺，差點兒要被解僱。Polly Mellen 在加盟《Vogue》後，更變本加厲，跟攝影師創作出一系列具爭議性的時裝造型照。就連 Richard Avedon 都表揚 Polly Mellen 是最有創意的一位時裝編輯。

有關她的背景都不用多說，曾幾何時，Anna Wintour 都只不過是一名小編輯助理，到現在一人之下，萬人之上，她當然付出過努力。而我最欣賞她，是她樂於提攜有才華的人，以及善用人才。她曾經說：「我並非那種會完全放手的人，但我更相信找到一支可信任的團隊，跟隨他們的感覺是一件美好的事。當他們感到自主和被信任，便會有好的作品。」這個道理很簡單，亦很受用，但現實又有幾多上司會明白。

由模特兒比賽晉身時裝界，發生車禍，到成為知名時裝編輯和 Anna Wintour 的左右手，Grace Coddington 花了幾十年時間經營，才有今日成就。她沒有Polly Mellen那麼大膽前衛，相比下是顯得有點保守，但用 47 年時間磨練得來的功力，都已經足以在業界傲視同儕。很記得她在記錄片《The September Issue》中，引述攝影大師 Norman Parkinson 跟她說過的這番話，「要時刻張開雙眼，在車上也不要睡覺，要不斷看，因為在窗外看到的，可能啟發到你。」

Grace Coddington 能夠在 Anna Wintour 身邊這麼多年，並非靠奉承來上位，她曾經說：「你要更堅強，要學識有要求，否則你只會被責罵；不可以仁慈，對自己亦一樣，否則你會輸得一敗塗地。」正因為她敢於表達意見，而又做出成績，Anna Wintour 才這麼重用她。

Isabella Blow，在時裝界是一個偉大名字，但亦都是一個悲劇人物。當年她經第一任丈夫認識了Anna Wintour，由當上 Anna 助手，到之後返回英國替《Tatler》及《Sunday Times》效力，這位傳奇造型師兼時裝編輯都為時裝界貢獻了畢生精力。她提攜 了 Alexander McQueen、Hussein Chalayan、Philip Treacy 和 Stella Tennant 等人，當其他造型師和編輯都專注在 styling 工作上，她卻義無反顧，以發掘 talent 為精神食糧和生存動力。她生前曾經說：「時裝是一種情感，是愛情，愛上它，就好像有一天你遇到心愛的男人，然後結婚。」

Lori Goldstein 曾經是娜姐御用造型師，娜姐在 MV《Take a Bow》的造型及 Versace 多個廣告都出自她手筆。她初入行時亦曾效力過時裝雜誌《Allure》，擔任 Polly Mellen 助手。3年前她戲劇性重返時裝雜誌界，並以 Editor-at-Large 身份加盟美國《ELLE》。Lori Goldstein 是我欣賞的其中一位造型師，或者因為名師出高徒，她傳承了Polly Mellen某些做事態度。對於造型設計這工作，Lori Goldstein 曾經這樣說：「大家都花很多功夫在 references，但我絕對相反，我討厭 references，作為一個造型師，我喜歡由零開始，再綜合我喜歡的東西。我絕對不會在拍攝前一天在房間襯好服飾，你以為是萬無一失，但其實反被慌張影響對你的作品。」

在16歲那年，Edward Enninful 在倫敦地下鐵被造型師 Simon Foxton 發掘，之後並以模特兒身份亮相時裝雜誌《i-D》。92 年在 Simon Foxton 推薦下他正式成為《i-D》助理時裝編輯，改變了一生命運。他有無限創作力及豐富想像力，在形象造型界的名聲數一數二，在時裝界備受推崇。對於造型創作工作，他這樣說：「誠實，我的工作都是忠於自己，有些是反映社會，這都比任何東西更具意義。」而外型打扮不像造型師的 Edward Enninful，最愛穿平實設計的恤衫西褲，他對自己的形象有這番見解，「我的工作是將形象投射在別人身上，我從不喜歡太突出自己，我知道其他造型師都喜歡穿得時尚，但我只會穿黑色，簡單舒服就可以，不用將自己放在潮流尖端。」所以，誰說造型師一定要有樣睇？